沧澜界,镇龙关。
沧澜界的雪,总带着股化不开的腥气。
凌尘被铁链拽着,脚掌在结冰的石阶上拖出两道血痕,每走一步,穿透琵琶骨的铁钩就往肉里深嵌一分。
镇龙关的风像刀子,刮过他裸露的脊背,却没让他皱一下眉——十六年的鳞奴生涯,早把痛觉磨成了麻木的底色。
“快走!
耽误了关主的吉时,把你剐了喂狗!”
身后的守卫踹了他一脚,糙皮靴碾过脚踝的冻疮,疼得凌尘指尖蜷缩。
他抬头望向关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,寒风从崖缝里涌出来,裹挟着若有若无的龙吟,像无数冤魂在低语。
那里就是锁龙链的所在,也是他的葬身之地。
镇龙关的人都知道,他凌尘是个“异类”。
生来背上就带着块巴掌大的逆鳞胎记,青黑色的纹路像活物,会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。
关主赵烈说,这是“龙煞”,要养到十六岁,当作祭品喂给锁龙链,才能镇住链下的“恶龙”,让链中的龙元乖乖听话,助赵烈突破筑基境。
“到了!”
守卫猛地将他推到悬崖边,铁链的另一端钉在崖边的巨石上,刚好让他悬在半空,离那片翻涌的黑雾只有三尺远。
黑雾里的锁龙链似乎闻到了“猎物”的气息,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,一节节泛着冷光的链身从雾中探出来,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渍——那是前几任“祭品”的痕迹。
崖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赵烈穿着簇新的紫袍,被一群修士簇拥着走过来。
他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,铃铛上刻满了晦涩的符文,是专门用来催动锁龙链的法器。
“凌尘,念在你在关里活了十六年,本关主给你个体面。”
赵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报废的工具,“乖乖被锁龙链吞了,你的家人……哦,忘了,你早就没家人了。”
凌尘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他当然有家人,记忆里母亲的怀抱很暖,父亲会用粗糙的手掌摸他的头,说要带他去看“没有铁链的地方”。
可在他五岁那年,父母突然消失,只留下一块刻着“烛”字的玉佩,被他藏在贴身的衣袋里,藏了十一年。
“怎么?
还想反抗?”
赵烈见他不说话,冷笑一声,举起青铜铃铛就想摇,“别白费力气了,你这副身板,连锁龙链的一口都撑不住——”话音未落,悬崖下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!
原本只是试探着伸出的锁龙链,此刻像是被激怒的毒蛇,猛地从雾中窜出来,带着腥风缠向凌尘的脚踝。
链身上的倒刺划破皮肤,鲜血瞬间染红了链节,那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钻进去,仿佛要把他的骨髓都冻成冰碴。
“哈哈哈!
成了!”
赵烈兴奋地大笑,铃铛摇得更响,“锁龙链己经认主了,等它吞了你,龙元就是我的了!”
凌尘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被锁龙链一点点抽走,意识开始模糊。
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像那些祭品一样,被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时,贴在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,像是有团火从玉佩里渗出来,顺着血管流遍全身。
紧接着,背上的逆鳞胎记猛地亮了!
青黑色的纹路瞬间变成金红色,像岩浆在皮肤下流淌,灼热的温度不仅驱散了锁龙链带来的寒意,还顺着铁链反烧回去。
悬在半空的锁龙链像是被烫到的蛇,发出尖锐的嘶鸣,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挣脱。
“什么?!”
赵烈的笑声戛然而止,脸上的得意变成了震惊,“怎么回事?
这孽种怎么会……”凌尘的身体里传来轰然巨响,像是尘封了千年的闸门被撞开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——手臂暴涨数寸,肌肉撕裂皮肤,覆盖上一层细密的金红色鳞片;指尖化作锋利的龙爪,指甲泛着冷光,轻轻一勾就将缠在脚踝的锁龙链划开一道口子;背后更是传来一阵剧痛,两对半透明的膜翼冲破皮肉,带着血色展开,在寒风中微微震颤。
崖顶的修士们都慌了,有人尖叫着“是恶龙!
是恶龙现世了!”
,有人掏出法器就想攻击,却被凌尘眼中的金红色竖瞳扫过,瞬间僵在原地,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。
那是刻在血脉里的威压,是龙族对万物的绝对掌控。
“你说……我是祭品?”
凌尘的声音变了,不再是少年的清瘦,而是带着低沉的龙吟,震得崖边的巨石都在簌簌掉渣。
他扇动着膜翼,悬在半空的身体缓缓升起,与崖顶的赵烈平视。
赵烈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,强作镇定地举起青铜铃铛:“妖物!
你以为这点手段就能……聒噪。”
凌尘抬手,龙爪带着风声掠过。
赵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,手里的青铜铃铛就被劈成了两半,断裂的符文冒着黑烟,散成了漫天光点。
紧接着,一股巨力袭来,赵烈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出去,撞在巨石上,喷出一口鲜血,挣扎着爬不起来。
周围的修士们彻底乱了,有的转身就跑,有的跪地求饶,还有的想趁乱偷袭,却被凌尘随手挥出的气浪掀下悬崖,掉进了锁龙链所在的黑雾里,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。
凌尘没理会这些人,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——金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,龙爪锋利得能轻易撕裂钢铁。
这就是他的血脉?
是父母留给她的“礼物”?
就在这时,贴身的玉佩再次发烫,眼前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:漆黑的裂隙里,两条巨大的龙影被锁链缠绕,它们的鳞片和自己背上的胎记一模一样,只是更亮、更耀眼。
“尘儿……活下去……”模糊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像是母亲的叮嘱,又像是父亲的叹息。
凌尘猛地攥紧玉佩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他知道,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。
赵烈背后肯定还有人,父母的失踪也和锁龙链、和他的血脉有关。
他要查清楚真相,要找到父母,要打破这该死的“祭品”命运!
“锁龙链……”凌尘低头看向悬崖下的黑雾,锁龙链己经缩回了雾里,只偶尔探出一节链身,带着畏惧的意味。
他能感觉到,链中确实藏着龙元,但那龙元里,还裹着一缕微弱的、熟悉的气息——和他血脉同源的气息。
“等着。”
他对着黑雾低语,“我会回来的。”
说完,他扇动膜翼,转身朝着镇龙关外飞去。
寒风在耳边呼啸,脚下的城镇越来越小,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,像沉睡的巨龙。
十六年的囚禁结束了,但他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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