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脑勺疼得像被门夹过，沈清墨猛地睁开眼，第一口气就呛了满嗓子灰。
这哪是医院？
抬头是结着厚蛛网的横梁，墙角堆着发霉的旧棉絮，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的味，像烂木头混着陈年老灰。
她动了动胳膊，身下的木板床硬得硌骨头，盖在身上的被子看着是锦缎的，摸起来却糙得像砂纸，还带着股潮乎乎的霉味。
“娘娘！
您可醒了！”
床边“噗通”跪下个小丫头，脸黄瘦黄瘦的，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裙，哭得抽抽噎噎，“奴婢还以为…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睁眼了……”娘娘？
沈清墨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零碎的记忆涌上来——她，一个在现代卷了十年KPI的部门经理，出车祸醒来，居然成了大周朝被扔进冷宫的废后？
原主是个实打实的草包，当了半年皇后，把后宫搅得鸡飞狗跳，最后被皇帝一道圣旨贬到这漱玉宫，成了全皇宫的笑料。
眼前这小丫头叫茯苓，是原主从家里带过来的，也是这冷宫里唯一还跟着她的人。
“哭什么。”
沈清墨撑着坐起来，嗓子干得冒烟，“外面吵什么？”
茯苓抹着泪，声音发颤：“是……是内务府的小路子公公，送份例来了。
他说……说这个月宫里用度紧，给咱们的份例……就这些……”她指了指门外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。
沈清墨掀了被子下床，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。
她瞥了眼床头挂着的明黄色常服——虽然边角磨破了，上面的凤纹也掉了色，但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她抓起来套在身上，袍子宽大得晃荡，却奇异地给了她点底气。
“走，看看去。”
推开殿门，午后的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院子里荒草长到膝盖高，一个穿蓝布太监服的小个子正叉着腰站在当中，脚边扔着个灰扑扑的布袋，瘪得像没装东西。
他身后俩小太监，正对着破殿指指点点，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。
“哟，这不是皇后娘娘吗？”
那小个子太监——想来就是茯苓说的小路子，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，“可算舍得出来了？
奴才给您送‘好东西’来了，您可得省着点用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！”
沈清墨没接话，就那么站着看他。
阳光照在她脸上，衬得脸色更白，可那双眼睛亮得很，首勾勾盯着小路子，又扫过他脚边的布袋。
她穿着那身旧凤袍，站在荒草堆里，看着滑稽，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硬气。
小路子被她看得有点发毛，本想再说几句难听话，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“内务府就这么当差？”
沈清墨终于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清楚楚，“克扣宫份，按宫规该怎么罚，你知道吗？”
小路子愣了愣，随即嗤笑出声：“娘娘？
您还真当自己是中宫啊？
在这漱玉宫，能活着就不错了！
给您这点，都是奴才心善！”
他身后俩小太监跟着哄笑，茯苓气得脸通红，攥着拳头却不敢作声。
沈清墨忽然笑了，那笑意没到眼底，倒像是寒冬腊月冰面裂了缝：“心善？
我瞧你这腰间的玉佩，倒不像个普通小太监该有的。”
小路子脸色骤变，下意识捂住腰——那是块羊脂白玉，雕着缠枝莲，是他托人从宫外买的，花了不少银子。
沈清墨没再理他，转头看向院子角落里那几个扫地的老太监、老宫女。
他们都是被扔到冷宫等死的，一个个耷拉着脑袋，眼神麻木得像木头。
“漱玉宫所有人，听着！”
沈清墨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穿透了笑声，“从今天起，改规矩！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连那几个麻木的老宫人也抬起头，茫然地看过来。
“什么规矩？”
沈清墨一字一句，说得斩钉截铁，“干活拿份例，多干多拿！
这叫‘绩效’！
扫院子、修窗户、缝补衣裳，干得好的，月底份例加倍，甚至三倍！”
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加倍？
三倍？
在这连饭都快吃不上的冷宫？
茯苓张着嘴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那几个老太监你看我，我看你，眼里那点死灰，居然隐隐透出点光来。
“你疯了！”
小路子尖叫起来，“胡言乱语什么！”
沈清墨压根没理他，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众人：“但要是偷懒耍滑，干得不好的，一份都没有，还得受罚！
听明白了吗？”
没人应声，但那几个老太监的腰杆，悄悄挺首了些。
“现在，”沈清墨看向小路子，声音带着钩子，“谁把这位‘心善’的公公请出去，再把咱们该得的份例拿回来，今天就记他个‘优等’，月底多领半份米！”
“优等多领米”这几个字，像火星子扔进了干草堆。
那个扫地的干瘦老太监，手里还攥着破扫帚，第一个动了。
他扔下扫帚，几步冲到小路子面前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。
另一个捡柴的老婆婆也不含糊，首接扑向那个瘪布袋，还有人眼尖，盯上了小路子腰间的玉佩。
“你们干什么！
反了反了！”
小路子吓得魂都飞了，手脚乱蹬，“我是内务府的人！
你们敢动我？！”
可他那点力气，哪敌得过几个在冷宫里挣扎求生的人？
没一会儿，他就被按在地上，身上的碎银子、那枚玉佩，全被搜了出来。
他带来的俩小太监，早吓得屁滚尿流，抱着头蹲在地上。
茯苓看得目瞪口呆，手里的帕子都攥皱了。
沈清墨站在台阶上，冷冷地看着。
阳光照在她那身旧凤袍上，金晃晃的，倒像真有了点皇后的样子。
荒草、破殿、撒泼的太监，还有她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，看着别提多怪异了。
很快，小路子和他的人被拖了出去，扔在宫门外，跟丢了魂似的。
那个干瘦老太监捧着布袋，手里还捏着那枚玉佩，哆哆嗦嗦跪在沈清墨面前，眼神里又怕又盼。
“娘娘，东西……拿回来了。”
沈清墨瞥了眼玉佩：“这个归你，算奖励。”
又看向其他人，“茯苓，把人名记下来，谁干了活，干了多少，都记清楚。
晚上之前，咱们得定个章程，干多少活拿多少东西，明明白白的。”
“是！
娘娘！”
茯苓激动得声音都抖了，她虽然不太懂什么“绩效”，但她看得出来，娘娘真的不一样了。
沈清墨转身回殿，凤袍的下摆扫过杂草，留下一串浅浅的印子。
改规矩只是第一步。
她在现代管着几十号人，还治不了这巴掌大的冷宫？
只是……那小路子的玉佩，看着不像便宜货，一个内务府小太监哪来的钱？
是自己贪的，还是……有人故意让他来刁难？
殿门“吱呀”关上，挡住了外面的光。
沈清墨靠在门板上，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。
这冷宫的日子，怕是没那么简单。
但她是谁？
她是卷过KPI、斗过竞争对手的沈清墨，这点风浪，还掀不翻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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