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是被冻醒的。
不是冰雪那种刺骨的寒,而是像整个人被浸在粘稠的、静止的墨水里,冷气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,往骨头缝里渗。
李默“睁开”眼,或者说,他恢复了某种感知,因为他并未感受到眼皮开阖的摩擦感,眼前也没有光。
黑暗。
纯粹的、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随后,这黑暗才像潮水般缓缓退去,显露出其下掩盖的景象——没有天空,也没有大地,头顶是一片混沌的、仿佛混合了所有颜色最终归于死寂的灰霾,低沉地压下来,不透一丝天光,却又能让你模糊地视物。
脚下是粗糙的、类似沙砾的感觉,但踩上去没有声音,也没有实感,仿佛踩在虚无的灰烬之上。
空气里飘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,铁锈、霉变的旧书籍、某种枯萎了千百年的植物,以及一种更抽象的、属于“时间尽头”的陈腐气息,冰冷地贴着并不存在的皮肤。
他死了。
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铁,沉沉地砸进他茫然的意识里。
记忆的最后一块碎片,还停留在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上,一份永远也改不完的PPT,手边是吃了一半、凝着惨白油花的廉价红烧肉外卖。
然后,是心脏骤然的一缩,像被无形的手攥紧,猛地一扯,随后便是那无边的、将他吞噬的黑暗。
这就……结束了?
三十五年,房贷还差二十年,女朋友上个月刚分手,老板下午还在催下个季度的业绩报表……所有这些纠缠不休的烦恼,像被一刀切断的电话线,戛然而止。
一种巨大的虚脱感淹没了他,不是轻松,而是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。
他试图移动,身体轻飘飘的,使不上劲,只能以一种近乎漂浮的方式向前“挪动”。
周围影影绰绰,有许多和他一样模糊、半透明的身影在游荡,大多低着头,面容不清,沉默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蠕动。
听不到脚步声,听不到呼吸声,甚至连叹息都没有,只有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。
他张了张嘴,想问问这是哪里,接下来该怎么办,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沙子,发不出任何音节。
孤独和恐慌,如同四周的灰霾,浓稠得化不开。
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绝望的静默勒死时,一阵声音打破了死寂。
不是人声。
是狗。
低沉的、饱含威胁的咆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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