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昏黄的灯泡在屋顶摇晃,投下温暖的光晕。
李德会铺开一张从兆勇笔记本上撕下的纸,用铅笔在上面勾勒起来。
寥寥几笔,几种造型别致的花朵发夹、一条飘逸的丝巾图样便跃然纸上。
她还在一旁标注了可能的材质,比如“亮片”、“仿珍珠”、“丝绸边角料”。
兆勇坐在她对面,沉默地看着,眼神里有惊讶,有探究,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信任。
李德会指着图样,低声解释:“你看这种,成本应该不高,但样子新鲜。
女孩子为了漂亮,是舍得花钱的。
还有这种丝巾,如果能找到‘的确良’的料子,又轻又薄,颜色鲜艳,肯定好卖……”她说了很多,关于怎么找材料,怎么定价,去哪里卖。
兆勇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,偶尔点一下头。
首到她说完,他才缓缓起身,走到屋里那个掉了漆的木头衣柜前,从最底层摸索了一会儿,拿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本子。
他走回来,将那本子轻轻推到李德会面前的桌上。
李德会疑惑地打开——是一本存折。
翻开,最新一栏的余额是:五百八十七块三毛。
她猛地抬头,震惊地看着他。
这笔钱,在八十年代,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,不啻为一笔巨款!
这是他全部的复员费,加上他这么多年在农机站辛苦工作,一滴汗摔八瓣攒下的全部积蓄!
“你……”,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兆勇看着她,昏黄的灯光柔化了他硬朗的轮廓,他的声音低沉却像承诺一样砸在她心上:“拿去做。
输了,我陪你一起还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,耳根微不可查地泛起一丝红晕,声音更低了些,却更加清晰:“但别太累。
我娶你,不是让你来受累的。”
一瞬间,李德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,酸涩与滚烫的暖流交织着涌向西肢百骸。
她紧紧握着那本沉甸甸的存折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上辈子,她究竟有多么眼盲心瞎,才会忽略身边这块千金不换的璞玉,而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?
她抬起头,隔着朦胧的水光,看着眼前这个把她整个人生都交付给她的男人,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、毫无阴霾的笑容,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:“兆勇,你放心。
这辈子,我绝不会让你输,有我一碗饭就有你一碗汤喝!
这辈子我们要好好地过日子。
从今天开始,万元户项目计划小组正式成立!”
听到这段话,兆勇愣住了。
他的瞳孔因内心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放大,习惯性紧抿的嘴唇无意识张开一条缝。
然后,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从他胸腔深处涌起。
这不是一声笑,而是一声极轻的、带着气音的“呵”,短促地几乎听不见。
这时,笑意才爬上他的脸庞。
他一边笑着,一边轻轻地摇一下头,仿佛在感叹命运的神奇,然后用一种低沉却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说:“好,全听组长吩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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