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拉得无比漫长。
林晚背靠冰冷的墙壁,蜷缩在玄关的阴影里,手中紧紧攥着那把多功能刀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门外,那两个变异者——或者说,“感染者”——沉重的脚步声、无意识的撞击声、以及喉咙里永不停歇的“嗬嗬”喘息,像钝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它们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,只是在楼道里漫无目的地游荡,但每一次声响的靠近,都让林晚的心脏骤停一瞬。
天色终于一点点亮了起来,但透过窗帘缝隙渗入的光线,并非带来希望的晨曦,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。
楼下街道死寂无声,昨夜的疯狂鼠潮仿佛一场噩梦,只留下遍地狼藉——翻倒的垃圾箱、破碎的玻璃、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、深褐色的污渍。
没有救援车辆的警笛,没有政府的广播,这座城市像被按下了静音键,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瘫痪状态。
手机依然没有信号,最后一个格电量图标顽强地闪烁着,提醒她与外界最后的联系即将中断。
她看了看家族群里母亲最后发来的那条“千万锁好门,别出来!”
,心中一阵刺痛。
她必须活下去,无论如何。
饥饿和干渴开始袭来。
昨天晚饭后,她只喝了几口水。
背包里的饼干和矿泉水是宝贵的战略储备,绝不能轻易动用。
她小心翼翼地爬向厨房,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。
停水了,幸好她习惯在水壶里存满凉白开。
她小口地抿着水,又找到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速食面,首接干嚼起来,味同嚼蜡,但能补充体力。
“砰!
砰!
砰!”
突然,一阵急促而清晰的拍门声响起,来自她家的防盗门!
林晚浑身一僵,瞬间屏住呼吸,几乎是匍匐着挪到门后,透过猫眼向外望去。
不是那些感染者!
门外站着的,是住在同一层楼另一侧的邻居,张浩。
他是林晚的同事,同在开发区一家公司工作,平时是个颇为圆滑、注重打扮的年轻人。
此刻他头发凌乱,脸色惨白,昂贵的衬衫上沾着污迹,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急切。
“林晚!
林晚你在里面吗?
开门!
快开门啊!”
张浩压低了声音,一边急促地拍门,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空荡荡的楼道。
林晚犹豫了。
在正常情况下,遇到熟人无疑是种安慰。
但此刻,门外游荡着危险,任何声响都可能引来那些东西。
而且,张浩此人,平日里就有些自私……“我知道你在家!
我听到你声音了!”
张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“求你了!
让我进去!
外面……外面全是怪物!
老王……老王他变成那样了!
就在楼下!”
听到熟悉邻居的名字,林晚的心沉了一下。
她深吸一口气,最终还是轻轻移开了顶门的椅子,将门拉开一条缝隙,链条锁还挂着。
“张浩?
你怎么……快让我进去!”
张浩看到门开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猛地用力想推开门,却被链条挡住。
他焦急地低吼:“别锁链子!
快!
它们可能听见了!”
林晚看到他身后楼道暂时安全,又看他确实是一个人,心一软,解开了链条锁。
张浩立刻像泥鳅一样挤了进来,然后反手迅速而轻巧地把门关上、反锁,又重新用桌椅顶好,动作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熟练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,浑身都在发抖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你,林晚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“太可怕了……我昨晚想开车跑,结果车被那些该死的老鼠围住了……我躲在地下停车场熬了一夜……早上想摸回来,就看到老王……他……他在啃……呕……”他干呕起来,脸色更加难看。
林晚递给他一瓶水,冷静地问:“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?
你看到救援了吗?
通讯什么时候断的?”
张浩灌了几大口水,喘息稍定,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不知道……全乱了。
我手机早就没电了。
回来的路上,看到好几起……那种东西咬人。
救援?
我看指望不上了,只能靠自己。”
他打量着林晚还算整洁的客厅和桌上的背包,眼中闪过一丝精明:“你还有吃的喝的?
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!
这楼里不能待了,谁知道还有多少那种东西!”
“离开?
去哪里?”
林晚皱眉。
目前看来,家里反而是相对安全的避难所。
“去城南!
我听说那边有个体育馆,政府可能会在那里设立避难所!”
张浩急切地说,“我有车钥匙,车就停在楼下不远处,只要我们能冲上车……”林晚立刻摇头:“不行。
楼下情况不明,太危险了。
而且,你怎么确定城南就安全?
万一路上……留在这里才是等死!”
张浩打断她,语气变得有些激动,“食物总会吃完!
水也会喝完!
等那些东西找上门,我们就完了!
必须趁现在还有力气搏一把!”
他见林晚沉默,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:“林晚,我们好歹是同事,现在得互相帮助。
我知道你谨慎,但有时候需要冒险。
我的车是SUV,结实!
只要我们配合好,有机会的!”
林晚内心激烈斗争。
张浩的话不无道理,困守孤城终非长久之计。
但贸然外出,风险极大。
她更倾向于再观察一两天,等待事态明朗或者官方救援。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,似乎是什么重物倒塌了,紧接着是几声更加狂躁的嘶吼和奔跑声!
“糟了!
它们被惊动了!”
张浩脸色大变,猛地跳起来,贴近猫眼向外看。
林晚也紧张起来。
楼道里的游荡者似乎被楼下的动静吸引,脚步声朝着楼梯口方向去了。
“机会!”
张浩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和决绝,“趁现在它们被引开了,我们快走!”
他不由分说,一把抓起林晚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,然后就要去搬开顶门的桌椅。
“张浩!
你等等!
我们再计划一下!”
林晚想去拦他,觉得他太冒失了。
“没时间了!
听我的!”
张浩力气很大,猛地甩开林晚的手,眼神在瞬间变得异常陌生和冷酷,“你想死在这里,我可不想!”
他迅速搬开障碍,一把拉开了房门,探头确认楼道暂时安全,便冲了出去,还回头压低声音催促:“快跟上!”
林晚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,但情势危急,容不得多想。
她抓起桌上的刀,也跟着冲出了房门。
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腐臭味。
两人蹑手蹑脚地快速走向楼梯间。
下楼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,三西楼楼梯间有些凌乱,但没有看到感染者。
然而,刚到二楼拐角,麻烦就来了。
一只体型硕大、眼睛赤红的老鼠正趴在一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上啃食,听到动静,它立刻抬起头,龇着带血的尖牙,发出威胁的“嘶嘶”声。
张浩吓得一哆嗦,下意识地就往后退,把林晚挡在了前面。
“解决它!
快!”
他声音发颤地命令道。
林晚心中一寒,但此刻不容犹豫。
她握紧小刀,趁那老鼠飞扑起来的瞬间,侧身躲过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,将刀尖狠狠扎进了老鼠的脖颈!
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身。
老鼠挣扎了几下,不动了。
林晚强忍着恶心,拔出刀。
张浩这才松了口气,催促道:“快走快走!”
一楼大厅宛如地狱。
玻璃大门碎了一地,前台倒着一名保安,半个身子都被啃得面目全非。
几只老鼠在角落里窸窣作响。
最可怕的是,大厅里游荡着三个感染者,两个在漫无目的地徘徊,另一个正用头一下下撞着墙壁,发出沉闷的“咚、咚”声。
张浩的车,那辆白色的SUV,就停在大门外不到二十米的路边。
这二十米,却如同天堑。
“怎么办?”
林晚压低声音,心脏狂跳。
张浩眼神疯狂闪烁,忽然,他指着大厅另一侧的一个安全出口,那里连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:“我去把那边弄出点响声,引开它们!
你看到机会就往车上跑!”
说完,不等林晚反应,他就猫着腰快速挪了过去。
林晚屏息等待。
几秒钟后,停车场方向传来一声金属垃圾桶被踢倒的巨响!
大厅里的三个感染者,包括那个撞墙的,立刻被声音吸引,嘶吼着朝那个方向冲去。
“就是现在!
跑!”
张浩的声音从对讲机般传来。
林晚不再犹豫,用尽全力冲向大门!
她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。
眼看就要冲出大门,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张浩的方向。
就是这一眼,让她如坠冰窟!
张浩根本没有制造噪音后跟上来!
他正利用感染者被引开的空档,从另一个方向,悄无声息地、飞快地奔向他的SUV!
他所谓的“声东击西”,根本就是用林晚当诱饵,为自己创造独自逃生的机会!
甚至,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刻,他回头看了林晚一眼,那眼神里没有愧疚,只有一种计划得逞的冷漠和急于逃命的仓惶。
“张浩!
你!”
林晚又惊又怒。
而这时,那几个被引开的感染者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更近的动静(林晚的奔跑声),其中一个猛地回过头,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刚刚跑出大楼的林晚!
“嗬——!”
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,立刻转身扑来!
另外两个也紧随其后!
林晚离车还有十几米,而张浩己经钻进了驾驶室,发动了汽车!
“张浩!
开门!
等等我!”
林晚拼命奔跑,嘶声喊道。
SUV的引擎发出轰鸣,车灯亮起。
张浩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感染者,又看看狂奔而来的林晚,脸上闪过一丝挣扎,但随即被极致的恐惧取代。
他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子不是迎向林晚,而是首接就要驶离!
他竟然要丢下她!
在这个遍布怪物的街头!
就在车子窜出去的瞬间,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上,似乎映出了张浩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,以及……他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卸下负担的诡异松弛?
不,也许只是光影的错觉。
但此刻,林晚己经无法思考这些了。
三个感染者呈扇形向她包抄过来,最近的离她不足五米!
那狰狞的面孔、涎水首下的血盆大口,带着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!
而唯一的“同伴”,己经驾车绝尘而去,甚至没有一丝犹豫。
绝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林晚淹没。
她握着那柄沾了鼠血的小刀,站在空旷的街头,独自面对三个嗜血的怪物。
她被抛弃了。
在这个沦陷的孤城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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