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心传来的刺痛,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元宝儿——这不是梦。
她真的从那场血肉模糊的噩梦中归来,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。
巨大的震惊过后,第一个涌入脑海的、撕心裂肺的念头,不是复仇,而是确认——确认她生命中仅有的、真正给予过她温暖的亲人,是否真的安好!
奶奶!
姨母!
前世,奶奶为了维护被毁容后心如死灰的她,在祠堂前跪了三天三夜,最终油尽灯枯,含恨而终。
而姨母,则在柳姨娘诬陷她与外男私通时,挺身而出为她作证,却被反咬一口,以“勾连嫡女,败坏门风”的罪名,被秘密处决,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……一想到她们前世凄惨的下场,元宝儿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痛得无法呼吸。
她猛地从梳妆台前站起,甚至来不及换下寝衣,也顾不上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,像一阵风般冲出了闺房。
“小姐?
您怎么了?”
守在门外的贴身丫鬟春桃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模样吓了一跳,连忙跟上。
元宝儿充耳不闻,她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——祖母所居的“福寿堂”。
清晨的侯府回廊,下人们正在洒扫,见到这位平日里存在感不强的嫡小姐如此失态地奔跑,都纷纷侧目,窃窃私语。
元宝儿却全然不顾,她只想快一点,再快一点!
穿过熟悉的月亮门,福寿堂的匾额映入眼帘。
那熟悉的、带着淡淡药香和安神香的气息扑面而来,让她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她停在门口,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这才抬手掀开帘子。
温暖的室内,鬓发如银的老太太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,就着明亮的晨光,眯着眼看着手中的一本账册。
阳光在她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昔日清秀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
是奶奶!
是活生生的、气息平稳的奶奶!
那一刻,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崩塌。
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汹涌而上,冲垮了她的理智。
“奶奶!”
她哽咽着唤了一声,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幼兽,几步扑到榻前,一头扎进了老人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。
老太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,手中的账册都差点滑落。
她下意识地接住扑来的孙女,感受到怀中娇躯那不同寻常的颤抖,心中顿时一紧。
“哎呦,我的宝儿,这是怎么了?”
老太太放下账册,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着孙女单薄的背脊,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慈爱和担忧,“可是做噩梦了?
还是……还是谁又给你气受了?”
感受到奶奶掌心传来的温度和熟悉的关切语调,元宝儿紧紧闭着眼,贪婪地汲取着这阔别了两世的温暖。
泪水再也控制不住,汹涌而出,浸湿了老人胸前的衣襟。
这不是梦。
这真实的触感,这让她灵魂都为之安宁的气息,是真的!
她漂泊惨死、无处依归的孤魂,终于在这一刻,找到了归处。
她用力摇头,将脸更深地埋进奶奶怀中,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:“没有……没有受委屈。
宝儿只是想奶奶了……很想,很想……”只是想确认您还安好,还能这样抱着我。
老太太只当她是小女儿家撒娇,或是真被什么梦魇着了,心疼地搂紧她,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:“傻孩子,奶奶不是天天都在这里吗?
想奶奶了,随时过来就是。”
元宝儿在奶奶怀中用力点头。
她在心中,以灵魂起誓:前世,你们用性命护我周全。
此生,换我来护你们!
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!
但凡敢动你们一丝一毫者,我元宝儿,必叫他永堕阿鼻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!
那誓言,带着血与恨的铁锈味,深深烙印在她重生后的灵魂深处。
过了好一会儿,元宝儿的情绪才稍稍平复。
老太太轻轻捧起她的脸,用帕子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泪痕,端详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,眉头微蹙:“瞧瞧这小脸,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。
宝儿,你老实告诉奶奶,是不是你姨娘……或者婉儿,又背地里给你委屈受了?”
老太太的目光锐利而清明,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。
这句话,如同一声惊雷,在元宝儿心中炸响。
它清晰地暗示了,即便在此时,在她尚未毁容、悲剧尚未完全拉开帷幕之时,她在这侯府之中的处境,也绝非表面那般平静无忧。
奶奶,一首都知道些什么。
元宝儿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,对上奶奶关切而睿智的眼神,心中百感交集。
她深吸一口气,摇了摇头,唇角却勾起一个与年龄不符的、带着冰冷锋芒的弧度:“奶奶,您放心。
从今往后,不会再有人能给我委屈受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。
“因为,您的宝儿,己经醒了。”
老太太看着孙女眼中那从未有过的、幽深如寒潭的光芒,不由得微微一怔。
眼前的孙女,似乎有什么地方,变得不一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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